第 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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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私語起來。
“遙前輩看起來沒有問題啊。”龍崎憐用捏成扇形的紙牌半遮住嘴，拋給葉月渚一個深究的眼神，嘟囔道。
葉月渚也學著憐的樣子用紙牌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雖然表面看起來沒問題，但你能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嗎。遙醬他一直是這種面癱樣子啊！”
龍崎憐皺起眉，“可是凜贏了，遙前輩肯定會高興吧。”
“確實很高興。”本該幫真琴做晚飯的七瀨遙此時卻倚著廚房的門框，面無表情地說道。
龍崎憐嚇得轉過身，又往後蹭了幾十厘米，扭曲著五官扯出一個糾結的笑容，額上開始冒汗，他結結巴巴地打著哈哈：“遙、遙前輩你都聽到了哈、哈哈……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七瀨遙卻直接掉頭回了廚房，看也不看他，“沒什麽。”
他走到水池邊，繼續洗泡在水裏的菠菜。撈起菜葉，捋了幾下瀝幹水，七瀨遙把菜遞給橘真琴。
橘真琴接過菠菜，輕聲說：“他們很關心你，遙。他們怕凜……怕你想起什麽，心裏不舒服。”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其實我也一樣，有點不太放心。”
七瀨遙擰開水龍頭，用掌心接住柱狀的水流，看著水添沒手彎出的凹槽，然後沿著掌緣一側突起的棱角不停流逝。
“我沒事。”
橘真琴微微翹起嘴角，故作放松地說道：“是嗎，那就好。”如果真的沒事，那就太好了。但是遙啊，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眼神，跟幾年前聽到凜那句洩氣的“游泳這種事，我再也不幹了！”以後眼眸裏那瞬間的黯淡，簡直一摸一樣。
七瀨遙翻過手腕，一捧水“嘩”的一聲盡數撒進池裏，流入下水道。
那時明明約定好的，兩個人要一起走到世界的賽場上，互相見證對方的輝煌。但到最後，他還是沒能陪著松岡凜一直走下去。命數九彎，我被困在彎道處的河岸，望著你奔流而過一往無前。誓言如紙張被水打濕，褶皺在最繁盛的年華裏，再也展不平。並行的道路最後總是變成兩個人各自的形單影只，跨過燃燒在青蔥歲月的烈火，在某一時刻開始，漸漸掩去聲息。
七瀨遙終究還是將松岡凜一個人扔在了那條當初一起選定的道路上。松岡凜的背影愈發朦朧不清，通向世界的道路，孤單而遙遠。
他只能一個人走。
================================================
晚飯過後，龍崎憐和葉月渚圍繞“電視機應該怎麽用”的問題又一次展開了大戰。龍崎憐主張看科幻電影，而葉月渚把游戲機和一大堆游戲盤拖出來想和大家一起打游戲。
橘真琴托著下巴，抱著筆記本電腦，實在是沒了力氣去勸這兩個張牙舞爪的家夥。七瀨遙不知道正望著哪個角落發呆，宣告自己不在開機狀態。
橘真琴頗為擔心地用餘光不時瞟向七瀨遙，左手食指在鍵盤上畫圈磨蹭，似乎正在下著什麽決心。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時，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他喚道：“遙。”
不只是被突然點到的七瀨遙，還未爭執出結果的龍崎憐和葉月渚也一同看向橘真琴。
“有個東西，我希望你能看一下。”橘真琴說著，敲了幾下鍵盤，指尖在觸屏板上滑動著，輕輕點擊。
葉月渚突然間意識過來，沖著橘真琴叫道：“小真你真的要給遙醬看？”
橘真琴揚起他一貫溫柔的笑，“我覺得還是讓小遙看一下比較好，喏，這個。”他托起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把它放到桌子上，又沖著七瀨遙的位置將屏幕擺正，“遙你不怎麽用網絡的，所以還沒有看過這個吧。”
七瀨遙不明所以地皺眉，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橘真琴。橘真琴指了指屏幕，示意他先看電腦。
那是個視頻。
然後七瀨遙看見了松岡凜。
筆記本電腦小小的屏幕被四雙眼睛盯著。視頻播放的過程中，誰都沒有說話，這片空間裏的所有聲響只剩下從電腦裏傳出來的，女記者清亮的聲音，還有松岡凜清晰的說話聲。他的聲音沒有失真太厲害，而且在七瀨遙的耳朵裏，它們早已被加工成那個人本來應有的音色和聲調，在他的腦海裏一遍遍回蕩。
明明隔著電腦，卻好像那個人正伏在自己耳畔靜靜訴說，一切是那麽的真實。
【……他就是在這一路上一直激勵我、陪伴著我的人。而且在我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是他拉了我一把，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夢想到底是什麽。不是我父親的，而是我自己的夢想。】
——可是凜贏了，遙前輩肯定會高興吧。
——確實很高興。
當然會覺得高興啊。前幾天你贏了200米的蝶泳比賽，世錦賽官方宣布世界紀錄被破的時候，我的手都因為興奮和激動而不停發抖。
【那是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他從前是我的方向，現在我希望我能跟他一起並肩走下去……】
——七瀨遙，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害怕你越走越遠，而我再也沒有能力追上你。害怕我的停滯，終會使我連你的背影都望不見。害怕你再一次，對我說“我不需要你”。
但是，原來不論你走到哪裏，結識了多少新的朋友，或又看到怎樣不同以往的風景，在你心裏你都會認為我始終陪伴著你，從未離去。
===============================================
世錦賽會場運動員專用通道的出口處，一名披著白色運動服的老人靠著墻，單手把玩著自己的通行證，拋起又接住，百無聊賴。他正在等人。
慢死了。
剛想這麽抱怨的石川教練猛一擡眼就看到了讓自己等待許久的那個身影。
“餵，這裏。”石川教練用英文招呼了一聲，揮了揮胳膊。
那竟然是個穿著澳大利亞隊隊服的高大青年。他帶著灰色的頭套，肩上背著黑色的運動包，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棕色偏紅的眼鏡，堪堪遮住半張臉。眼鏡的顏色倒是襯得他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
青年註意到了石川教練，他咧出一個笑容，朝石川教練快速走去。
“喲，老年人。”青年毫不客氣地打著招呼。石川教練懶得理他，同他並肩走出會場。
青年推了推眼鏡，又道：“老年人，我有事問你。”
“說。”
“你們隊裏，和松岡凜關系很近，自由泳游得很好的人叫什麽名字？”
石川教練皺眉，“竹內川谷嘛，你比賽的時候沒註意？”
“不，不是他。”青年擺手，否認道，“據說已經退役了。”
石川教練驀然轉過身，用有些嚴厲的目光盯著那個青年，“你從哪裏聽來這些的？”
青年無辜地攤手，“你們國家的記者的采訪，有人把視頻傳到了YouTube上。”
石川教練松了口氣，繼而抱怨道：“我說你都贏了松岡凜兩次了還不夠？就那麽執著，嗯？”
“可他50米和200米的蝶泳也都贏了我啊。”
石川教練覺得有些頭痛，“你不是還二刷世界記錄了嗎？我們隊的兩元大將可都敗在你手上啊死小鬼！再這麽執著下去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對松岡凜有什麽想法了，你可得給家裏傳宗接代啊納木森！”
“嗯哼，我對他才沒想法……”納木森撇撇嘴，“不過你快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石川教練忍無可忍地去戳他肋骨，西方大男生靈敏地往後一縮。
失手了的石川教練惱羞成怒，“想知道就先帶我去你家見你媽媽！”
納木森搖搖頭，“你先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還有他和松岡凜的關系。”
“先帶我去你家！”
“先告訴我！”
“……”
石川教練最後妥協道：“好吧，去你家的路上我講給你聽。”
納木森一聽，高興地笑出聲來，露出整齊的牙齒。
石川教練慢慢回想著，撓了下鬢角，“倒也不是個很長的故事……”
三月的墨爾本，熱空氣開始摻雜秋季的涼爽，托著碧藍如洗的天空。香草芥搖曳，百日花盛開，略高點的南青茄和藍鐘藤上綴著冷色調的纖細花朵。不算大的風吹過被行道籬圍著的高冠樹木，葉子互相拍打發出窣窣的聲響。身高不及成人腰部的男孩子，一個追著另一個，從他們身邊跑過，攪起帶著惰意的空氣。而孩子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卻如同颶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轉神之間便已無蹤跡。
本節完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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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前輩看起來沒有問題啊。”龍崎憐用捏成扇形的紙牌半遮住嘴，拋給葉月渚一個深究的眼神，嘟囔道。
葉月渚也學著憐的樣子用紙牌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雖然表面看起來沒問題，但你能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嗎。遙醬他一直是這種面癱樣子啊！”
龍崎憐皺起眉，“可是凜贏了，遙前輩肯定會高興吧。”
“確實很高興。”本該幫真琴做晚飯的七瀨遙此時卻倚著廚房的門框，面無表情地說道。
龍崎憐嚇得轉過身，又往後蹭了幾十厘米，扭曲著五官扯出一個糾結的笑容，額上開始冒汗，他結結巴巴地打著哈哈：“遙、遙前輩你都聽到了哈、哈哈……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七瀨遙卻直接掉頭回了廚房，看也不看他，“沒什麽。”
他走到水池邊，繼續洗泡在水裏的菠菜。撈起菜葉，捋了幾下瀝幹水，七瀨遙把菜遞給橘真琴。
橘真琴接過菠菜，輕聲說：“他們很關心你，遙。他們怕凜……怕你想起什麽，心裏不舒服。”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其實我也一樣，有點不太放心。”
七瀨遙擰開水龍頭，用掌心接住柱狀的水流，看著水添沒手彎出的凹槽，然後沿著掌緣一側突起的棱角不停流逝。
“我沒事。”
橘真琴微微翹起嘴角，故作放松地說道：“是嗎，那就好。”如果真的沒事，那就太好了。但是遙啊，你知道嗎，你現在的眼神，跟幾年前聽到凜那句洩氣的“游泳這種事，我再也不幹了！”以後眼眸裏那瞬間的黯淡，簡直一摸一樣。
七瀨遙翻過手腕，一捧水“嘩”的一聲盡數撒進池裏，流入下水道。
那時明明約定好的，兩個人要一起走到世界的賽場上，互相見證對方的輝煌。但到最後，他還是沒能陪著松岡凜一直走下去。命數九彎，我被困在彎道處的河岸，望著你奔流而過一往無前。誓言如紙張被水打濕，褶皺在最繁盛的年華裏，再也展不平。並行的道路最後總是變成兩個人各自的形單影只，跨過燃燒在青蔥歲月的烈火，在某一時刻開始，漸漸掩去聲息。
七瀨遙終究還是將松岡凜一個人扔在了那條當初一起選定的道路上。松岡凜的背影愈發朦朧不清，通向世界的道路，孤單而遙遠。
他只能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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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龍崎憐和葉月渚圍繞“電視機應該怎麽用”的問題又一次展開了大戰。龍崎憐主張看科幻電影，而葉月渚把游戲機和一大堆游戲盤拖出來想和大家一起打游戲。
橘真琴托著下巴，抱著筆記本電腦，實在是沒了力氣去勸這兩個張牙舞爪的家夥。七瀨遙不知道正望著哪個角落發呆，宣告自己不在開機狀態。
橘真琴頗為擔心地用餘光不時瞟向七瀨遙，左手食指在鍵盤上畫圈磨蹭，似乎正在下著什麽決心。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時，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他喚道：“遙。”
不只是被突然點到的七瀨遙，還未爭執出結果的龍崎憐和葉月渚也一同看向橘真琴。
“有個東西，我希望你能看一下。”橘真琴說著，敲了幾下鍵盤，指尖在觸屏板上滑動著，輕輕點擊。
葉月渚突然間意識過來，沖著橘真琴叫道：“小真你真的要給遙醬看？”
橘真琴揚起他一貫溫柔的笑，“我覺得還是讓小遙看一下比較好，喏，這個。”他托起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把它放到桌子上，又沖著七瀨遙的位置將屏幕擺正，“遙你不怎麽用網絡的，所以還沒有看過這個吧。”
七瀨遙不明所以地皺眉，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橘真琴。橘真琴指了指屏幕，示意他先看電腦。
那是個視頻。
然後七瀨遙看見了松岡凜。
筆記本電腦小小的屏幕被四雙眼睛盯著。視頻播放的過程中，誰都沒有說話，這片空間裏的所有聲響只剩下從電腦裏傳出來的，女記者清亮的聲音，還有松岡凜清晰的說話聲。他的聲音沒有失真太厲害，而且在七瀨遙的耳朵裏，它們早已被加工成那個人本來應有的音色和聲調，在他的腦海裏一遍遍回蕩。
明明隔著電腦，卻好像那個人正伏在自己耳畔靜靜訴說，一切是那麽的真實。
【……他就是在這一路上一直激勵我、陪伴著我的人。而且在我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是他拉了我一把，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夢想到底是什麽。不是我父親的，而是我自己的夢想。】
——可是凜贏了，遙前輩肯定會高興吧。
——確實很高興。
當然會覺得高興啊。前幾天你贏了200米的蝶泳比賽，世錦賽官方宣布世界紀錄被破的時候，我的手都因為興奮和激動而不停發抖。
【那是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他從前是我的方向，現在我希望我能跟他一起並肩走下去……】
——七瀨遙，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害怕你越走越遠，而我再也沒有能力追上你。害怕我的停滯，終會使我連你的背影都望不見。害怕你再一次，對我說“我不需要你”。
但是，原來不論你走到哪裏，結識了多少新的朋友，或又看到怎樣不同以往的風景，在你心裏你都會認為我始終陪伴著你，從未離去。
===============================================
世錦賽會場運動員專用通道的出口處，一名披著白色運動服的老人靠著墻，單手把玩著自己的通行證，拋起又接住，百無聊賴。他正在等人。
慢死了。
剛想這麽抱怨的石川教練猛一擡眼就看到了讓自己等待許久的那個身影。
“餵，這裏。”石川教練用英文招呼了一聲，揮了揮胳膊。
那竟然是個穿著澳大利亞隊隊服的高大青年。他帶著灰色的頭套，肩上背著黑色的運動包，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棕色偏紅的眼鏡，堪堪遮住半張臉。眼鏡的顏色倒是襯得他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
青年註意到了石川教練，他咧出一個笑容，朝石川教練快速走去。
“喲，老年人。”青年毫不客氣地打著招呼。石川教練懶得理他，同他並肩走出會場。
青年推了推眼鏡，又道：“老年人，我有事問你。”
“說。”
“你們隊裏，和松岡凜關系很近，自由泳游得很好的人叫什麽名字？”
石川教練皺眉，“竹內川谷嘛，你比賽的時候沒註意？”
“不，不是他。”青年擺手，否認道，“據說已經退役了。”
石川教練驀然轉過身，用有些嚴厲的目光盯著那個青年，“你從哪裏聽來這些的？”
青年無辜地攤手，“你們國家的記者的采訪，有人把視頻傳到了YouTube上。”
石川教練松了口氣，繼而抱怨道：“我說你都贏了松岡凜兩次了還不夠？就那麽執著，嗯？”
“可他50米和200米的蝶泳也都贏了我啊。”
石川教練覺得有些頭痛，“你不是還二刷世界記錄了嗎？我們隊的兩元大將可都敗在你手上啊死小鬼！再這麽執著下去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對松岡凜有什麽想法了，你可得給家裏傳宗接代啊納木森！”
“嗯哼，我對他才沒想法……”納木森撇撇嘴，“不過你快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石川教練忍無可忍地去戳他肋骨，西方大男生靈敏地往後一縮。
失手了的石川教練惱羞成怒，“想知道就先帶我去你家見你媽媽！”
納木森搖搖頭，“你先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還有他和松岡凜的關系。”
“先帶我去你家！”
“先告訴我！”
“……”
石川教練最後妥協道：“好吧，去你家的路上我講給你聽。”
納木森一聽，高興地笑出聲來，露出整齊的牙齒。
石川教練慢慢回想著，撓了下鬢角，“倒也不是個很長的故事……”
三月的墨爾本，熱空氣開始摻雜秋季的涼爽，托著碧藍如洗的天空。香草芥搖曳，百日花盛開，略高點的南青茄和藍鐘藤上綴著冷色調的纖細花朵。不算大的風吹過被行道籬圍著的高冠樹木，葉子互相拍打發出窣窣的聲響。身高不及成人腰部的男孩子，一個追著另一個，從他們身邊跑過，攪起帶著惰意的空氣。而孩子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卻如同颶風，在耳畔呼嘯而過，轉神之間便已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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